找不到。找不到。到處都沒有。
活著的人都被送到這裡了，假如沒有，那就是───
不可能！
汗水浸濕全身，瘦如長竿的男孩十指交叉於腦後，滑坐在地。
姐姐，姐姐……
他發抖著遁入寒冷又黑暗的夢鄉，一如既往……這次卻在盡頭發現一線疑似黎明的曙光。
……姐姐。他虛弱卻如釋重負低喚。
淺金色短髮的少女托住男孩的臉頰，無可奈何微笑。
──托德，狄斯。求求你們，不要再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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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上要塞。
擁擠沉悶，昏暗且不自由。
兩人在這座臨時避難所住了好一陣子，若不是梅瑞狄斯有記事的習慣，他們早該對時間流逝的概念感到模糊。
“我想我們就快死了。”
手帳本的開頭每一天都一樣。
實際情況卻一天比一天更糟。
“洪水降臨時，我們目睹無數人捲入海嘯，死神僅隔幾尺浪潮，朝我們伸出鐮刀。
萬幸的是，弟弟托德和我僥倖存活，進入臨時避難所。這裡什麼人都有，為了供應龐大的人群，有限的糧食在減少，熬不過飢寒交迫的死人則不斷增加。”
「狄斯。」
聽見弟弟的聲音，梅瑞狄斯蹙眉，對死亡的憂懼促使尚且十二的少年蒼老不少。
「希望你下次記得敲門。」
托德聳聳肩，他並未好到哪裡去，消瘦的臉頰隱約可見底下筋骨，不知餓了幾天。
「姐姐她……」
梅瑞狄斯激動得拍桌。
「怎麼了？說清楚！終於找到蘿拉了？這次是真的？可──」
「狄斯！」
何等失態。
迎向弟弟死如灰水的暗橙色眼睛，梅瑞狄斯啞然。是啊，這次肯定也不是。他慌張移開雙目，壓下憤怒、不堪、和永無止盡的失望透頂。
托德閉上眼，深呼吸，等他和他都平靜下來。
「去埋葬姊姊吧。」
冷意竄上頭頂，呼吸瞬間變得稀薄。
他原以為自己和哥哥的眼淚早在洪水時隨死人進了墓地，此時想起最初那個女孩竭盡全力成為模範姊姊的情景、想起磨合過程的無數爭執、想起冰釋後三人相視而笑……
淚水盈滿眼眶。
托德哭了，所以梅瑞狄斯也哭了。
他好怕遺忘，所以寫成文字。他好怕遺忘，所以從冷漠無情的、原本的他自己，活成了最溫柔最憂傷的姊姊的模樣。他好怕，怕念念不忘的，最終被時間風乾。
但……
該釋懷了。
梅瑞狄斯將手帳本揣入懷中，費了好大一番力氣，才跨過內心那道坎，搖搖晃晃站起。托德走過來扶他出去，他們來到臨時搭建的糧食種植區，用盒子裝入各自最珍視的東西，飾以幾朵枯萎的乾花，埋進土壤。
兩人雙雙合掌，虔誠低下頭，這次祈禱的不是神，而是他們殘喘活到現在的唯一憑藉。
兄弟想的是相同的願望，相同的念想，不盼實現，只盼上達天聽。
──蘿拉。求求妳，再等等。
「我們隨後就到。」
圖／文：NN